“所以教授,你来得正是时候,我记得你应该也获得过法学学位还请指点我一下,当我的一位朋友在白日梦酒店失踪,梦境和现实都找不到她的踪影,家族需要在这件事上承担多大的责任”
刚刚醒来没多久的人声音中仍然带着少许雾絮似的杂质,令原本应该清澈的声音蒙上一点小小的瑕疵,而后,随着清嗓子的声音,那些瑕疵消失了。
而说话者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如每一个在座位上坐了太久的打工人、和每一个经历长途奔波的旅客一样,活动了下四肢的关节、腰以及脖颈。
在小幅度调整脖颈朝向的时候,一段黑色的烙印编码从领口的稍微遮掩中彻底露出它仍然非常清晰,仿佛蚀刻只是昨日刚刚发生的事情。
被从酒馆的座椅上叫醒之后,砂金向前台要了一杯冰水。
他很快清醒过来,随后对叫醒他的真理医生问。
真理医生抱着手臂“没有任何区别。哪怕是知更鸟遇害的风声都半点没有走漏,甚至连一点捕风捉影的流言都没有,谐乐大典还在彩排,彩排中的她也还在献唱,家族安排的替身看不出半点问题。就更别说一个游戏制作人了她确实有点名气,但是和艾普瑟隆的巨星相比起来就差了点。况且,家族能够拉出一个知更鸟的替身来,肯定也能造出她的。”
“是啊,只要在梦境中,还有什么吗是他们造不出来的除非巡猎的将军亲自降临这儿,把梦境一刀劈开啧,我倒是乐于看见这样的场面,只不过这样的话,匹诺康尼对公司的价值可就没那么高了。”
“家族的手腕当真强硬啊,他们一定会把事情压下去,这事不好办啊应该怎样动用筹码,我得好好想想。”
真理医生翻了个并不明显的白眼“果然我还是应该回去告诉公司,让他们知道送进来的人是个蠢货,把一切都搞砸了。不过,你确实和这些意外有着太多牵扯了,所以在我去找橡木家系打点关系的时候,星期日松口了。”
雾青记得,在列车办理入住的当天,砂金便说自己和星期日有约然而其实约的时间短得很,掐一下时间算算的话,大概他就只是被没收了存放基石的匣子以及那一袋子的礼金,随后星期日就翻脸拒绝见客。
处处针对,又不给谈判的机会,明明是个公司高管,在之前一段时间却像是个交际花兼侦探似的满地图跑,甚至能在酒吧喝酒放松的时候累睡着。
也确实是辛苦。
砂金“公堂对簿,还是私下受审”
真理医生“后者,否则也用不着我来传唤。”
“啊,那可真是太抱歉了。”
出乎真理医生意料的是,砂金先关心的并不是私下还是公开对他后续的谈判的影响,而是短暂地按了按胸口的位置,仿佛在安抚或许已然不怎么存在的良心。
“在二个系统时之前,我才和无名客吐槽过他的冷血无情,明明妹妹都死了,他却还能那么冷静地
当他的管理者、话事人,甚至还容忍别人顶替他妹妹的那张脸登台现场、享受欢呼和赞美。但是现在看来,他似乎也没有我以为的那么不在意亲情。”
真理医生“你当初没有接下酒馆的邀请,真的很不应当。”
“以及,冷血无情这个评价不应该套在你自己头上吗是你自己说你的一个朋友在梦境中失踪了,哪儿都找不到,你怀疑她出了意外,但你现在看起来似乎半点不为她担忧。”
砂金抬手揉了揉脸“是吗我以前应该也不这样,或许是某种同化吧总之,我现在可以确定,家族一定有内鬼,而且地位还很不低,所以就算他坐不住,表面上也得装装样子唉,怪可怜的。你说,我们出发的时候要不要给他带上瓶苏乐达虽然这气泡糖浆一喝多就让人头晕脑胀的,但如果只喝一点,心情确实会变好不少。”
真理医生“你觉得身处他那个位置上的人,会缺苏乐达喝吗”
砂金耸耸肩“谁知道呢,说不定他是个自我要求够高,神父一样的苦修士,从不放任自己沉浸在匹诺康尼的美梦与享乐之中。再说,我们空着手去见他不也很不礼貌吗谈合作的时候手上得带着点礼物我觉得冰镇苏乐达就不错,礼轻情意重。”
真理医生再度翻了个白眼。
但是他没有制止砂金当真拿起那瓶冰镇苏乐达为了保证自己手部的温度不会影响饮料的冰度,砂金甚至还问调酒师要了个提袋,里面还扔了个一次性的起子,以及吸管。
“这样就差不多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不过教授,你觉得什么样的表情能够反应出我现在正在担心失踪的朋友眉毛还要再多皱一点吗脸色是不是不够苍白还有嘴角”
真理医生“差不多得了,你要去见的是星期日,又不是除了他之外的那帮庸才,你觉得他会不知道”
砂金“他担心他的妹妹,我担心我的朋友,我们何其相似这不是会产生更多的共鸣吗说不定,他就愿意多给我些帮助呢。”
“他未必相信你这种人也能有朋友。”
真理医生转头朝向门口。
“当然,我也一样。”
“喂喂,这是什么话,我们关系可好了。等下次见面,你完全可以自己去问她。”
“在我的观念中,朋友不是拿来利用的筹码。”
砂金还真的从不知道哪里变出了他那枚色彩绚烂、图案也相当好看的筹码之一。
筹码贴着手指很灵巧地转动着,随后被抛起来再接住“她不会介意的,教授,我和你的观念不同我觉得,能够完全不在意这些的,才算是真的朋友。”
光屏之外的雾青用力点头,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朋友嘛,用用怎么了,要是自己对友人没有半点帮助,她才会觉得愧疚。
“钟表匠”说“你笑得很开心。”
“你难道不觉得很有趣吗他可是提着一瓶冰镇的苏乐达去见星期日
了,而且还带了起子他是不是每次买苏乐达的时候都会要求商家给他准备一个一次性起子”
如果不是在梦境之中的话,雾青会评价这种行为为多少有些不够环保。
但这是在梦里,雾青觉得自己也可以学习一下,于是她对“钟表匠”说“一会儿也麻烦给我一瓶原装的苏乐达吧,再给我个起子,感觉原瓶的喝法更正宗一点。”
“钟表匠”“”
“钟表匠”“他可是在往朝露公馆去,你知道那位橡木家主已经和博识学会的学者达成了交易。你就不担心他吗”
雾青转过头来“我担心啊。”
但是她同样直接用脸表达了自己的不解“但是我担心难道有什么用吗这都已经是过去发生的事情了况且,你让我和这群人比心眼子”
这真的不是在为难她吗
“钟表匠”说“但是从我们先前看到的现实,他的处境情况似乎也不太妙。”
雾青皱眉“情况不太妙难道不代表着更为接近真相”
死亡才是在去往更深层的梦境,寻找到开启匹诺康尼之中那被家族掩埋的往事和真相的途径。
“谁能知道他的狼狈是不是装的,又或者是有意为之呢我们接着往下看吧,我的这位朋友的运气一直相当不错,我仍然没有改变想法我仍然押注在他身上。”
虽然真理医生说星期日松了口,但是从朝露公馆表现出来的样子来看,家族对于公司到底还是颇为抗拒的。
在看到房间尽头的那面墙的时候,雾青几乎是和砂金同时发出了“路呢”的声音。
区别只在于,砂金会在问过真理医生上一次是怎么走的之后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随后询问对方是不是掏出了他那万能的石膏头,一头在墙上“找”出了个出口。
而雾青则发出了很仙舟人的声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呵,我笑那星期日少智,梦主无谋。若是我约砂金在此处见面,必在门外埋伏五百刀斧手,在他和拉帝奥教授对着空荡荡的墙面思考着应该怎样弄出一条路的时候,已摔杯为号,直接令那五百刀斧手冲将进去,将两者剁成肉泥。”
“钟表匠”“这是你真实的想法吗看来你比你的外表要凶残很多啊。”
雾青“啊,有吗”
雾青“这其实是仙舟上一本名著中很知名的梗,我们开玩笑的时候经常用上这个。”
“钟表匠”“”
看来仙舟整体的画风就有点凶残。
他打了个哈欠,就像是一切上了年纪的老人那样,露出了疲倦的表情。
“我有点困了,等那位橡木家主出场的时候再把我喊醒吧,我对你那位公司朋友的解密过程不感兴趣。”
雾青啧了一声,点头答应下来,但是心里却稍微有些指指点点没品。
砂金是一款很擅长吐槽,说话很有意思的人啊,
看他跑图怎么会觉得没意思。
要是她有朝一日能够制作出一个说话这么有梗,甚至就连打架都是往别人头上砸钱、砸更多的钱的游戏主角,她都不知道这个主角火成什么样子。
没品,真的没品,竖子不足与谋。
好在,砂金他们没有真的用穷举法解开那几只隐夜鸫的朝向问题,橡木公馆的大门从墙面上浮现,这套技术看起来如真似幻,就像是用了魔法一样。
放在现实里,这应该能够让一些逐梦客发出惊叹的声音,但是这里是梦境。
雾青忍不住开始拿这一套同假面愚者去酒馆的流程相比,然后发现差得很远,特效方面尤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家族真的很需要一个她这样的人,嗯,严格来说是魔芋爽工作室这样的团队来爆改一下匹诺康尼。
经典奢侈风格也不是说不好,但是现今匹诺康尼的十二个时刻都已经多少年没有更新换代过风格了
而后出现的城市沙盘,更是让她幻视了一些
说起来是真的很奇怪,明明这个城市沙盘的确可以如砂金说的那样,算是星期日极强控制欲的体现毕竟俯瞰一座微缩的城市,是真的会让人产生出几分整个匹诺康尼不过是自己手掌上,能够被完全按照自己的意志来进行摆设的玩具的错觉。
但是雾青在他们进房间的那一刻,从高处看下去,第一反应就觉得
这东西真的好像是那种售楼处的楼盘啊。
而这种念头一旦进入了大脑,再想要将它拔出来就很困难了。
所以,当砂金说等他攒够了钱,他也会想要给自己弄一套屋顶高高的楼,然后往房间里面塞一个大大的沙盘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
朋友,你先别期待。
要是真的喜欢,就该去罗浮的售楼处看看,那边全都是这种样子的沙盘,而用来接待客户的大厅总是屋顶挑高夸张。
第二个反应才是
不对啊,这样一栋楼,这样的一个沙盘价格好像也没有很贵,至少价格也没有超过一架公司高管的飞船尚且不是最高配的生态舰水平。
他真的很想要吗
很想要的话她不介意花这个钱毕竟花了这笔钱之后她就可以问心无愧地从砂金手上接过那艘她真的很心动,每一次被问起、被诱惑都会悄咪咪吞咽一下口水的飞船的钥匙。
雾青下意识地将手机掏了出来。
她想要搜搜相关楼盘的价格。
只是尚且不等她被原始梦境中当然不会存在的信号劝退,她就听到了某人那望着城市沙盘,变得有些好奇、有些跃跃欲试的声音
“简直就像是搭积木。我从没搭过积木,不知道和垒筹码比,哪个更有意思。”
雾青“”
啊。
虽然知道他的重点并不是“我从没搭过积木”,但是以上这些话,但凡落到别人耳中,都会立刻将重点强调在那甚至
连积木都买不起的童年上吧
而那个对于自己正在向光屏内身边那位道德情操高尚的教授、以及光屏之外正在认真看着他一举一动的人已然打出了暴击真伤毫无意识的公司使节甚至还又来了一句“天,我变小了我这是在做梦吗我真的站在沙盒里面了,还变得比火柴人更小。”
或许砂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其实不是那种很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表情、小动作,这些勉强还算能藏,但是声音是真的一点儿藏不起来。
说到这些和孩童玩具有关的东西时,他的声线就会网上提起来一些,变得显年龄小些。
虽然往常的砂金说话就不算很沉稳,但是在说起这些的时候
他对这些都很感兴趣。
雾青记性很好,哪怕去往庇尔波因特已经是在好几个月前,她仍然能够精准从记忆中搜刮出那句
“我其实没那么喜欢玩游戏。应该已经有人和你说过我的出身很不好了吧他们说得详细吗有提起说我是一个埃维金人,当过奴隶,甚至还被判过死刑这么详细吗”
没那么喜欢玩游戏,呵,骗岁阳呢
就算是在造化熔炉里面被关了几千年的岁阳都没那么好骗。
他分明就喜欢得很。
现在回想起来,当初在将他邀请进还没有完工的精灵世界的时候,砂金的心情就提升得其实还挺明显的。
受到鲜花的时候笑得很开心,明亮的耳坠在发丝前头摇摇晃晃,甚至一瞬间让她幻视了从路旁走过,因为得到了糖和老师表扬的小红花而摇头晃脑的孩子。
被邀请骑上龙类精灵的背部时也很开心,有一点不明显的紧张,但那紧张很快就消散了,他甚至还在风里短暂地张开过双手。
可能是苏乐达喝多了吧,雾青一时间觉得那些本应该留在胃里面的气泡有些网上翻涌的架势,那些绵密的气泡,连带着碳酸饮料贴上皮肤粘膜时会带来的那种略微酥麻刺痛的滋味,此刻正如爬山虎缓慢地将墙面悉数吞没、包裹一样,逐渐爬到她的心脏上去,浸润这个器官,让它感觉自己
有些沉甸甸的,兜了好多苏乐达,正往下坠着。
有些人真的很讨厌诶,明明自己在游戏的沙盘中玩得很开心,但却完全不顾旁人的心理
雾青咬了一会儿牙,随后就像是自暴自弃了似的,掏出了她的手机。
游戏灵感再多记录一点吧。
来到匹诺康尼之后她确实摆烂了一点,虽然说她现在理论上来说还在度假,度假过程中就不应该工作,但是
唉。
但是将那些原本准备封存一下,不那么着急着做到灵感制作成了游戏之后,就可以用“是给合伙人试玩一下,看看将来的销售潜力”等理由,把成品游戏直接推给砂金并表示他不玩不行。
雾青一边把先前都被她按进了脑海深处的灵感记忆像是拔萝卜那样往外拽,一边想着自己或许可
以参考一下家族的城市沙盘。
这玩意能够被家族摆放在这里应该不是没有理由的。
毕竟,哪怕是魔芋爽工作室,都不会在工作室正中央的位置堆上一座山高的魔芋爽随便员工们吃多少,而是会在正中间放上一尊帝弓司命的塑像。
仙舟人,信仰是真的有这么虔诚
她错了。
错得非常离谱。
这城市沙盘里面明明到处都是bug
穿模的橡木兵人、不会绕道的橡木兵人、嘴里吐着网络梗,很让人怀疑是不是背着家族偷偷连上星网并且冲浪二天二夜的兵人
还有那个此时正在发出一连串高低错落的“型”音的橡木兵人。
雾青“。”
这音效,让她想起了一款抽卡手游,二次元的,里面有一个文化和仙舟有点相似的,名叫璃月的国家。